經世濟民的經濟學新領域──「市場設計」
王道一／台大經濟系教授
2012年的「瑞典銀行紀念諾貝爾的經濟科學獎」頒給做談判賽局理論與談判實驗起家，但是後來在哈佛大學和史丹福大學致力於推動「市場設計」（market design）的艾文．羅斯（Alvin Roth）。同時，委員會也決定「勿忘本、勿忘老人」、比照先前頒獎給機制設計理論的同時也表彰李歐．赫維茲（Leonid Hurwicz）首先提出誘因相容（incentive compatibility）的貢獻，在這次肯定「市場設計」這個應用領域的同時，也讓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名譽教授洛伊．夏普利（Lloyd Shapley）一起得獎，表彰他對「穩定配對理論」的貢獻。
相較於一般的經濟學所講的市場機能是一隻「看不見的手」，研究市場設計的學者則是嘗試去發現這隻「看不見的手」在現實世界中實際運作的法則。他們透過觀察實際的市場交易規則來了解已知市場的設計，並且使用經濟學實驗的方法來驗證相應的經濟學理論，例如穩定配對理論和拍賣理論等。然後，在融合經濟學理論與經濟學實驗之後，他們設計新的市場規則、說服相關政府部門採用，來解決原本特定商品或勞務沒有對應的買賣市場、以致缺乏價格機能來調和資源分配的問題。舉例來說，現在被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用來拍賣頻譜執照的組合拍賣，最早就是來自臥龍．史密斯（Vernon Smith）、查理．布拉特（Charles Plott）和約翰．雷傑德（John Ledyard）等人替機場設計飛機航班、登機門配置的組合拍賣實驗，最後由拍賣理論大師保羅．米格羅姆（Paul Milgrom）建議聯邦通訊委員會採行同時拍賣多個執照組合的「同時加價拍賣」（Simultaneous Ascending Auction），用來解決行動通訊這個自然獨占市場的執照分配問題。
羅斯自己則是根據夏普利穩定配對理論和驗證該理論的實驗結果，設計出腎臟捐贈的交換配對系統（kidney exchange），以及學生申請學校的分發制度（school choice mechanism），並且將之實際應用於美國器官捐贈分配、實習醫生與高中入學分發。這讓原本沒有價格機制、甚至被認為是不能市場化的「商品」，像是人體器官、實習或入學機會，可以透過另類的市場機制來分配給最需要的人，達到最高的經濟效率。舉例來說，人體器官是一個極度缺乏的醫療資源，但是一般大眾又幾乎不可能接受器官買賣，因此傳統意義上的器官買賣市場並不存在，除非是去黑市或某些默許器官買賣的國家。但是，「捐贈的器官如何分配」其實還是會影響供給，因為如果可以指定捐贈給家人或朋友，相信許多人會很樂意捐贈。因此，羅斯就針對美國的器官捐贈登錄系統設計演算法，尋找希望捐贈給親友、但是因為血型不合等原因無法捐贈的捐贈者來進行配對，試圖促成「我捐贈給你家人、你也捐贈給我家人」的交換捐贈。後來，他甚至設計出「連鎖捐贈」，讓一位自願捐贈者把他的腎臟捐給一位「有家屬願意捐腎（但血型不合）的受贈者」，然後再把這個捐出來的腎捐給下一位「有家屬願意捐腎（但血型不合）的受贈者」，一直連鎖捐贈下去，讓一位自願捐贈者的愛心，能夠激發更多的捐贈，大大提高自願捐贈的意願。這樣的制度甚至在2011年促成過一次橫跨美國十一州、十七所醫院，高達三十顆腎臟的連鎖捐贈，讓一個人的小小愛心，變成三十個家庭的救贖。
最近台灣也開始嘗試採用類似辦法。舉例來說，國家通訊委員會最近一次4G LTE手機執照的拍賣，就是參考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的同時加價拍賣制度。今年初，衛福部也提案修法，允許五等親內的捐贈進行「組間配對」，以實現兩組以上的腎臟交換。其實，連十二年國教的志願序分發制度，也是「市場設計」的應用範圍呢！想知道這些看似南轅北轍的制度應該要怎麼設計嗎？就一起來看看「市場設計」這個新領域，可以帶給我們什麼啟示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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